他绕行至帷幔前,隔着轻幔默立了一会儿,面上虽不见神情异变,心口却阵阵发凉,口里喃喃地几次:“气厥……气厥之症……”
“阿延……阿延。”风灵又唤了两声,这一回竟还从锦被中伸出了手,在氛围中胡乱抓了一把。
“她是在,是在唤何人?”李世民不能肯定地问向阿盛:“她在唤‘阿耶’?”
不一会儿,凌波殿一侧的弘法院传来早课的钟鼓声,沉沉梵音,仿若从远处传来,凝神谛听,六字大明咒过后,便是玄奘法师亲译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满殿的人,跟着张奉御一同松了口气。
阿盛在他身边轻咳一声:“陛下……已交半夜,早些归去歇了罢,张奉御马上便至。”
李世民一抬手,握住了她悬空在榻边的手,好似抓住了十六年前错失的机遇,低声哄道:“阿耶在呢,阿耶在此。”
竹枝不敢昂首,伏地尽力背诵着奉御说过的话:“说是,顾娘子本就有气厥的症候,因连日受寒,今晨风寒暴起,亏了气血,再有击鞠场上连番受累吃惊,导致……致负气机逆乱,起落乖戾……气血阴阳不相顺接,怕是一时不能醒神回厥……”
他的手内心沁出些许盗汗,明智提示着本身,里头躺着的不过是一名来源不明的布衣女子,与他逝去十六年的汝南公主无分毫干系。
竹枝蓦地一惊,从地下直起腰,双膝仍旧不敢动。“顾娘子她……昏昏沉沉,滴水喂不进,煎了四味回阳饮,喂不进也是徒然,又烧得短长,端赖着凉水先散热。”
杨淑妃得了动静,来得最快,望探了风灵,唏嘘一番,便劝着贤人回含风殿安息,安慰未果,她只得命人搬了锦垫软枕,置于风灵睡榻边,好教贤人坐得适意些,又在外间陪坐了一会子,阿盛来传话,请她自回寝殿歇去。
面前这景象,仿若重回十六年前,他最保重的稚女亦身带了气厥症候,忽一日,仿佛也是风寒催化,气厥之症暴起,不幸她生母早逝,独一可靠的阿耶身系塞北战事,不知年幼的她是如何孤傲单地苦苦辩论了一夜,终在天明时放手人寰,等不到阿耶回宫来见。
周遭宫人,连同阿盛在内,皆大吃一惊,只不敢言语。一时候,凌波殿正屋内,一片寂然,静得只剩下风灵浑浑噩噩的梦话,和李世民的低语,好像带了反响,在殿内盘桓。
直至外头报过寅初,内监来禀,称弘法院的玄奘法师携大弟子辩机来探,但不便入殿,只在殿外问安。李世民本欲亲往殿外去见,内监却道:“玄奘法师只道,顾娘子广积善缘,自有绵厚福泽铺垫,又承诺早课时将替顾娘子诵经祈福,便与辩机大和尚一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