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既已开战,风灵风俗性地等起了战报。以往她在贤人身边侍墨,战报一至,她马上便能知,现在却要靠管事家仆去外头刺探,她在尼寺中,一面抄着经文,一面极其冲突地祝祷,不肯他多杀敌,更不肯他为敌所伤。
“处密部的弥射将军是我的歃血义兄,他有位唐家夫人,封号长平县主,尚欠着我一个大情面。你不若先去找他们,倘能由弥射将军遣人送你回焉耆,约莫无人敢难堪你。”风灵想着玉勒图孜这一族在焉耆失了势,她归去一定会安生,阿史那弥射的驻地距焉耆不远,或能替她撑一撑场面。
玉勒图孜一面冒死点头,一面上了马车。车身微晃,载着玉勒图孜全数的但愿向前走起来,车壁上的帘子一动,探出她半边脸来,冲着风灵浅浅一笑,说着焉耆话大声道:“依勒,要记得来瞧我,龙四等着。”
风灵拿笔在“长安”与“销货”之间,又添了个“商户”,在“购粮”和“养兵”之间添了个“大萨保”,在“商户”与“大萨保”之上,大大地写了个“柳”字。
这却无端勾起了杏叶的神驰:“娘子总说西疆如何如何,杏叶自打出世长到现在,还从未出太长安,真想亲眼去瞧瞧那戈壁风烟中的绿洲城廓。”
玉勒图孜站起家,眼眶又红起来,哽咽道:“这便要走了。我在长安城只你一个交心的,我玉勒图孜认定的,便是毕生认定。今后你回西疆来,我们再一处喝酒骑马,看看究竟谁的马术更胜一筹。”
“商户”与“大萨保”比如两个木俑戏伶人,牵动手底下的那些货、钱、粮颠来倒去地折腾,私兵抢货,卖了钱,再弄归去买粮米,粮米又养着私兵。而“商户”与“大萨保”这两个伶人,本也是木俑,牵着他俩的便是柳氏父子。
如何看,也像极了蓄养军兵的景象。风灵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些无序的字:盗匪、劫货、长安、销货、购粮、养兵。
阿贞丢下话,回身便走,照着高阳公主的叮嘱,对待这位顾娘子,逼迫硬拽怕是不成的,非得将还报恩典的话拿来讲一讲,或能有些功效。
“风灵。”她当真地抓刮风灵的手,“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长安城真的锁不住我们,外头苍茫田野才是该去处。长安城能关住你几日?”
风灵忙挑去蜡封,一页页细阅起来。
门口焉耆婢女叩门来回,说商队来人催,就要解缆了。
西疆商道匪盗猖獗,长安阛阓佳货云集,看似毫干系的两件事,教她抛出作诱的越锦串连了起来。她一点点地猜测道:柳奭蓄养的私兵,佯扮匪盗,横行西疆劫夺了商队,所获脏污须得有人来替他们卖了换赋税。因过分起眼,所劫之物不能在沙州或西州售贩,天下货色云集之地非长安莫属,便被运至长安售卖。在长安卖得了钱,再运回沙州去购粮草铁器,蓄养私兵。固然费事,能将此事做得分离隐蔽,不教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