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动了动唇没答话，丁四儿从腔子里长叹出一口气：“送兄弟们归去的时候。”
“小娘子瞧着也是富朱紫家的身，吃了如许大的苦，现下好了，可算是过来了。”妇人扶着她的胳膊，摸到她身上精贵的白叠布衣料，絮干脆叨，“昨日来时都尉给了个包裹，说是小娘子的行囊，我便寻摸着替小娘子擦洗换衣了，怎就糊了满脸满头的血，直换了七八盆水方才濯清了。”
“小娘子可算醒了，这一觉好眠，足睡了七八个时候。”有个粗沉却笑意充斥的妇人嗓音欢实地轻呼道：“小娘子且先躺着缓缓，奴先去禀知都尉，好叫他结壮。”
一起无人言语，车轱轳的转动和革靴在沙地里踩出的沙沙声，于一片沉寂中显得格外高耸。河谷中间蜿蜒着一条河道，雪山融水尚未强大，只涓涓地趟着几道细流。早来的兵卒已在河谷口搭好了六垛柴堆。
他倒是个知恩的，罢了，也不白费救了他一遭。风灵笑微微地自忖，一面将钱往妇人怀中塞：“钱未几，阿婶莫嫌，如果不肯收下，风灵也难放心。”
那具了无活力的身材，前日夜里，还悄悄溜出营帐，将一张薄毯推给她。此时裹盖着他尸身的，或许恰是那张薄毯。
风灵在院中茫然闲坐了一会儿，有兵卒来禀报，只说是都备办好了，都尉说到时候了。
“都尉用心良苦，不叫他们的尸身透露于野，叫豺狼虫蚁作践了，带将归去，也算是对他们的家人有个交代。”丁四儿长叹着抹了抹眼角，“我们这些贱如蝼蚁的卒子，跟着延都尉，总算还像小我。”
再细细思忆一遍，灵光乍现，纵身扑出的那一瞬，脑中仿佛无端地呈现一名戎装女子的身影，仿佛是，前夕老府兵讲的伴驾交战的那位精华夫人。怎会想起这个来，风灵浑身一颤，甩甩脑袋同本身道：定是受了惊吓，又疲累过分，不免胡思乱想。
府兵在柴堆四周浇洒上了酒液，拂耽延打了六个火折，一个接一个地投向柴堆。
妇人踌躇着不接：“都尉叮咛定要顾问好小娘子，原是该的，怎好再要小娘子的钱。”
风灵有些耐受不住，她犹记得有一回遇匪，家中折了两名部曲，胸口喉头的酸胀亦是这般难过。她偏过甚望向别处，怕再多看一眼，泪珠子便会滚落。
风灵曾在这条道上见过几次粟特人遇匪遭难后，同业者以火燃烧了他们的尸身，称作“火礼”，故见此景象，并不大惊小怪地当作是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