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学之年,韩余憾才从母亲那边得了他的出身,得了爹爹亡去之因,得了爹爹平生余憾,就单独离乡,一起南下,到了京都。本想谋一份差事,入职朝堂,步步进阶,圆了爹爹护国保疆的心愿,却不想孤身无援,无处安身立命,偶然荡于后山,几乎给狼崽子喂了食,幸而被主子所救。那以后,他便有了安身之处,主子养他教他,对他有再造之恩。也是当时,主子给他更了名,韩萧。萧――是代表他的身份,他是他的人,不容别人欺负。韩余憾不肯,擅自又改名姓,萧韩。并非他往面上贴金,主子对他恩同再造,就该为家奴,为主子效力。
萧韩盘算了决计,不肯再改。主子规劝吵架一番,不过是徒劳,便也随了他了,只是警告他,更了他姓,但毫不能忘了先祖,忘了他的身份。萧韩满心欢乐,满口承诺。主子也只是叹感喟,不再说甚么,只是心中暗道:“韩家先人决不能毁在他手上,他定要让他为士成将,建功立业,圆他父愿”,只是天公不作美,他终是无能,负了他了,还要赘连于他。
“我那侄儿如何了?”萧英仍然瞥着烛台的方向,桃目舒展,沉默半晌后轻道。萧韩应话:“主子还是那般,自当时死里逃生后便是病体缠身,卧床不起,闭门不出。迩来稍稍好了一些,能出得了房门见见亮光了,但还是咯血不止,身边一向离不开人”“天下之大就找不到一个能人根治他的病疾么?”即便看不见面上神情,也能闻声萧英的愤怒、有力。
续断的梆子声穿太长长巷道,超出道道重墙,声音垂垂弱缓下来,但模糊也听得见是一长四慢,已是五更了,天将拂晓。
“本王定要为我那侄儿讨个公道!”萧英出声自语道,也不知是否说给萧韩听的。
萧韩见状有些不忍,安慰道:“王爷已做了很多了,主子深感肺腑!主子说,那便是他的命,是天想要他的命,人又怎能与之对抗呢――”萧韩愣住,胸腔里尽是酸楚,主子老是对他说:这五年已是苟活了,等他做完本身想做无了牵挂,便可放心拜别了。这话语就像是交代后事普通,令萧韩担忧不已。
萧英收回眸眼道:“我知你忠心,也知你在踌躇甚么――都说江湖险恶,令尊半生闯荡江湖,侠义孤胆,世人遐仰,可曾遭人羡妒,歹意谗谄,丢了性命?朝堂之上民气险恶,多少算计,多少运营。令尊不懂宦海端方,初初出世为将,不出半年就受了监狱之灾,差点命丧缧绁。我那侄儿心志良善,忠君护父,终究不也这般风景么――这就是你所寻求的公理、道统?――愚忠愚孝,腐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