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乜着他，哼笑一声，“他若只知人云亦云，自不敷惧，若只知自发得是，也不难参劾，最怕他晓得甚么时候该人云亦云，甚么时候又该自发得是。不管何种样人，他俱能有体例安抚，若不是他身份敏感，只怕世人都教他收拢了去。我冷瞧了半辈子，宦海上多少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冷哼一声，容与当即拂袖而去，杨楠缓过神来，忙箭步窜上前，一面急道，“请厂公事必成全小人。”
杨楠被他呵叱得愣在当场，面上垂垂透暴露不甘、屈辱、耻辱、悔怨各种神采。容与看得齿冷，这就是饱读圣贤书的学子，为宦途发财，时令庄严十足能够放低。
来人恰是礼部左侍郎项慎，只是他犹有不解，“一介权珰罢了，座师何用如此汲引？”
杨楠似笑非笑，“指教二字岂敢当，只是小人有一事相求厂公。”
这话听得情面不自禁地想笑，世上另有如此昏聩之人，竟然拿这个来勒迫他。倘若他真是他们口中奸佞小人，这类程度的威胁又有何用？
容与轻声一笑，“你我既无前缘，何来嫌隙？岑佥书此话疑点颇多，我看毕竟是你多虑了。”
容与一笑，“项大人过誉了，在坐皆是雅正之人，四殿二阁诸公俱在，林某岂敢托大忝称君子。”
杨楠被他一番指责说得脸上红白瓜代，容与见他气闷无言，也懒得理睬，绕过别人独自去了。
身先人确是再没了说辞，在踏进府门之前，容与回顾一顾，声音不高不低，撂下最后一句，“我从没欠过你甚么，对你和先令尊，林或人俯仰六合无愧于心。”
在外间逗留一刻，方转回至席上，沿途路过连廊，容与正四下闲看园中风景，忽见柱子背面转出一小我，一身直裰，头戴飘巾，向他拱手揖道，“厂公别来无恙，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容与摆首谦笑，“陈公谬赞，林某充其量沾了随和二字罢了。”
容与好整以暇，看着对方眼底一点点生出焦炙愤激，还是淡淡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这话更教人不解，仿佛是岑佥事狭私威胁在前。所谓世法划一，叨教佥事读书济世的初志是甚么，为官入仕的目标又是甚么？寒窗十载，苦心孤诣，却本来存着挑三拣四之心。莫非是嫌官阶不敷，还是担忧升迁太慢？究竟是哪一条让你感觉不满？如另有自知之明以为才气不济，大可向朝廷请辞。如想要一蹴而就，那么可有考虑过你本日言行，对旁人难道太不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