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员是未成幼年女,唇红齿白,细皮嫩肉,上菜时忙不迭先容:“天鹅肉是高蛋白、低脂肪、低胆固醇的绿色植物源食品,特别是鹅肥肝,味道奇特,营养丰富,在西欧被称为‘桌上天子’……”老妈听得神采奕奕,大抵感觉钱花到了实处,六百元吃上名流大餐,全中国的穷户百姓,还没几人有这纳福。吴倩却并不买账,老妈给她夹了坨肚腩,死妮子悄悄放我碗里,冲我挤眉弄眼后说:“快帮我吃掉。”我假装不明就里,她狠踩我一脚:“你个猪!”老妈发觉有异,举筷子热忱夹菜:“倩倩快吃,瞧你瘦的,腰杆上都没得肉。”吴倩喜忧参半,蹙着鼻子说:“吃惯江南的海鲜,其他肉我都不吃。”话说着面向老两口,又是夹菜又是舀汤。
天鹅宴吃得大要高兴,饭局结束各怀苦衷。我不知他们想甚么,更不肯去猜想,只希冀如许的场面此生不再有二次。老妈和吴倩既无干系,也无冲突,但我察出世活的硝烟,已随汤中热气缓缓蒸腾。老妈不对劲吴倩的挑食,吴倩虽无芥蒂,却未吃得纵情。
老妈找人将手机修好,说贬值的快销品,能用姑息用,节流一些算一些。插上卡弹出百余条吴倩的信息,坐在办公室摇椅上看了几条,内容如出一辙:“对不起,对不起。”我愈看愈悲,干脆全数删除,目睹信息一条条弹进渣滓站,心头竟然轻松很多。
接连几天一家人冷静无语,老爸看电视,老妈纳鞋底,放工后无聊透顶,我就听马克西姆的钢琴曲。用饭时也不说话,各夹各的菜,各喝各的汤,糊口暮气沉沉。我偶然不甚明白,糊口小康了,社会也调和了,却没了往昔欢笑。尤数夜凉如水,辉映端尖明月,冷寂料峭,而我站在明月中间,四野茫茫。楼上的妓女晚归还是,高跟鞋敲得楼梯噔噔发颤,有一晚老爸惊醒,一个劲的咳嗽,我穿戴寝衣冲出去,指着两妓女的背影吼:“你们能不能轻点?”胖妓扭过甚来,冲我含混笑笑,说:“轻点哪能爽啊,哟帅哥,吵醒你啦?”看着她那张嘴,我忍不住恶心,当即呕吐一通。胖妓吓得直翻白眼,愣了很久哇呀一声,拉着瘦妓噔噔噔上楼。
这是当年送罗小米去重医附院打胎时写下的激言。六年后的明天,我躺在秋雨飘零的街头,含混中有个声音诘责:“秦风你放弃了吗?”声音悠远亲热,心想必定是吴倩,“吴倩,吴倩!”我嘶声极力地喊。耳畔没有吴倩的嗲声,是谁在说“阿弥陀佛”,又是谁连声“罪恶”。那毫不是女人的声音,吃力展开眼皮,面前站着一名和尚,素衣白袜,手举一把麻布伞,像极古龙笔下的妙僧无花。举首正感无措,和尚发话了:“施主没伤着吧?”我拍拍泥水缓缓爬起,胸口模糊作疼,摸摸又无明伤,说:“没事没事,只是受了点碰撞。”和尚略略含笑:“没事就好,气候这般卑劣,施主怎会睡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