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竹对莫豪便不说实话,及到晁家,却又常把莫豪做的笔墨与七襄看。七襄深服其才,又知他尚未联婚,甚有相慕之意。因闻其善谑,故也替黎竹写个药方儿去嘲他。却被莫豪答嘲过来,七襄见了,口中虽抱怨黎竹不该说出“晁”字,被他轻浮,内心却愈爱莫豪的聪明,因也把“莫”字来嘲几句,看他怎生答复。及见了莫豪的答语,一发欢乐。黎竹道:“他还要你再答,你不成弱与他。”七襄笑道:“答之何难!”随又将“莫”字再做几句道:

走到人前去,嫌你腥臊臭。

念毕,又教黎竹写了,“一并拿去与你那表弟看。”黎竹道:“这是甚么哑谜?”莫豪道:“兄莫管,只闻令表弟可猜得出!”黎竹含笑而去。次日,又来讲道:“兄昨日的哑谜,家表弟一猜便着,道是嘲他姓的‘晁’字,他细细解与我传闻:“‘两山横对’,是上面‘曰’字;‘半朵桃花’,是上面‘兆’字;‘龟子’、‘鼋鼍’者,因古体‘晁’字,是‘曰’字下加‘黾’字,其形与‘鼋’‘鼍’等字相类耳!”莫豪笑道:“亏他猜,却也聪明。”黎竹袖出一纸道:“他今也把贵姓的‘莫’字,答嘲几句在此,也教我写来与兄看哩!待我念来你听。”说罢,便看着纸上念叨:

赴水如垂钓,吊颈似挂弓。

面孔清楚如屁股,中间反嵌一条槽。

莫豪正与闻聪说得着,不想闻聪自恨修炼不得法,欲出外遍求仙方,遂别了莫豪,往临安天目山访道去了。

莫豪道:“令表弟好没事理,他姓什名谁?”黎竹道:“他是家女人之子,姓晁。”莫豪道:“向来不闻兄有这个表弟?”黎竹道:“因他年纪尚幼,故一贯未曾提及。”

莫豪道:“他与我素不了解,何故便如此恶谑!”黎竹笑道:“他闻小弟被兄嘲笑,故代为奉答耳!”莫豪道:“小子太弄聪明,待我也答他几句。”便叫黎竹代写,本身信口念叨:

莫豪念毕,笑得黎竹目炫没缝,又紧紧地记取。莫豪笑道:“兄只顾要嘲人,全不想本身亦有可嘲之处。吾闻外人嘲兄为‘黎和尚’。现在待小弟替兄解嘲何如?”说罢,便取笔写出几段笑话,乃是《和尚笑鬎鬁》与《鬎鬁答和尚》的谑语。《和尚笑鬎鬁》云:

此事出在明朝洪武年间,南直扬州府有个秀才,姓莫名豪,字千英,风韵秀美,文才敏捷,赋性豪放。不幸父母双亡,家道萧索,胸中虽有才,手中却乏钞。情面只重有“贝”字的才,不重没“贝”字的才。以是年近二十,未谐姻眷。只交友得一个好朋友,那人姓闻名聪,字作谋,学问赅博,群情雄快,与莫豪是至好。经常相叙,攀今吊古,谈起来便是竟日。闻聪常说:人不当以成败论豪杰,设使少康若败,便是有穷的多士多方;武庚若成,便是有商的一成一旅。好笑世人识见陋劣,见伯夷指武王为暴,便道奇特,不敢端的认他为暴;见武王指洛民为顽,便都说是顽了。又常言短丧之制,不是汉文帝始,是汉景帝始。文帝生性谦恭,当其践位,有让三让再之文;劝其立储,有重我不德之诏,故临终亦自谦德薄,遗命短丧。文帝虽如此谦恭,在景帝自当尽礼。若云父命宜从,则辞践位,即不该践位;辞建储,即不该建储,连景帝也不必立了。何如独从其短丧之命,这不是短丧自景帝起的。又常结论王导为奸臣,温峤为孝子。嵇绍虽忠,未能全孝,不如有向北坐的王裒;王祥虽孝,出缺于忠,不如必在汶上的闵字。如此妙论,不一而足。莫豪深加叹服。但那闻聪有一件酷好的事,是仙家修炼之术。妻室也不肯娶,常闭户独坐,做那养真运气的工夫。本来做这工夫,必要有传授,若得法便好,若不得法,反要弄出病来。闻聪无师之学,未从其法,竟把一双耳朵弄聋了。却又有一件奇事,经常梦到阴司,替冥官断狱,梦入耳讼,耳却不聋,及至醒来,仍然聋了。闻聪自笑道:“昔有仆夫夜梦为王,白天虽劳,梦中却乐。吾今虽聋,又何病焉!”人有不信他的,都道他是大话,又见他耳聋,是个残疾人,不甚恭敬他。只要莫豪始终钦服,常对他说道:“《史记·屈原传》云:王听之不聪。楚怀王何当耳聋,只为内心不聪,便与耳聋普通。据我看来,世人皆聋,唯兄不聋耳。”因即题诗一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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