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见公孙赴宴回房,袖里笼了一本诗来灯下吟哦,也拉着蜜斯并坐同看。蜜斯此时还害臊,不好问他,只得强勉看了一个时候,相互睡下。到次日,蜜斯忍不住了,晓得公孙坐在前边书房里,即取红纸一条,写下一行题目,是“身修而后家齐”,叫采过来,说道:“你去送与姑爷,说是老爷要就教一篇笔墨的。”公孙接了,付之一笑,回说道:“我于此事不甚在行。况到尊府未经满月,要做两件雅事,如许俗事,还不耐烦做哩。”公孙内心只道说,向才女说如许话是极雅的了,不想首犯着忌讳。
吉甫服从坐下,先吃过饭,重新摆下碟子,斟上酒来。两公子提及两番访杨执中的话,重新至尾,说了一遍。邹吉甫道:“他天然不晓得。这个却因我这几个月住在东庄,未曾去到新市镇,以是这些话没人向杨先生说。杨先生是个忠诚不过的人,莫非会装成分用心躲着不见?他又是个极肯相与人的,听得二位少老爷访他,他巴不得连夜来会哩!明日我归去处他说了,同他来见二位老爷。”四公子道:“你且住过了灯节,到十五日那日,同我这表侄往街坊上去看看灯。干脆到十七八间,我们叫一只船,同你到杨先生家。还是先去拜他才是。”吉甫道:“这更好了。”
蘧公孙连续伴随了十多日,并不得闲。那日值编修公昼寝,偷空走到娄府,进了书房门,闻声杨执中在内咶咶而谈,晓得是他已来了,出来作揖,同坐下。杨执中接着说道:“我方才说的,二位先生如许礼贤好士,如小弟何足道!我有个朋友,在萧山县山里住,此人真有经天纬地之才,空古绝今之学,真乃‘处则不失为真儒,出则可觉得王佐’。三先生、四先生如何不要结识他?”两公子惊问:“那边有如许一名高人?”杨执中叠着指头,说出这小我来。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坐了一会,杨执中烹出茶来吃了,听得叩门声,邹吉甫道:“是少老爷来了,快去开门。”才开了门,只见一个稀醉的醉汉闯将出去,进门就跌了一交,扒起来,摸一摸头,向内里直跑。杨执中定睛看时,便是他第二个儿子杨老六,在镇上赌输了,又噇了几杯烧酒,噇的烂醉,想着来家问母亲要钱再去赌,一向往里跑。杨执中道:“牲口!那边去?还不过来见了邹老爹的礼!”那老六跌跌撞撞,作了个揖,就到厨下去了。瞥见锅里煮的鸡和肉喷鼻香,又闷着一锅好饭,房里又放着一瓶酒,不知是那边来的,不由分辩,揭开锅就要捞了吃。他娘劈手把锅盖盖了。杨执中骂道:“你又不害馋劳病!这是别人拿来的东西,还要等着宴客!”他那边肯依,醉的东倒西歪,只是抢了吃。杨执中骂他,他还睁着醉眼混回嘴。杨执中急了,拿火叉赶着,一向打了出来。邹老爹且扯劝了一回,说道:“酒菜是候娄府两位少爷的。”那杨老六虽是蠢,又是酒后,但闻声娄府,也就不敢混闹了。他娘见他酒略醒些,撕了一只鸡腿,盛了一大碗饭,泡上些汤,瞒着老子递与他吃。吃罢,扒上床挺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