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公子大喜,马上叫人家里取出一柄松文古剑来,递与铁臂。铁臂灯下拔开,光芒闪动,即便脱了上盖的箭衣,束一束腰,手持宝剑,走出天井,众客都一拥出来。两公子叫:“且住!快叮咛点起烛来。”一声说罢,十几个管家小厮。每人手里固执一个烛奴,明晃晃点着蜡烛,列举天井两边。张铁臂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舞出很多成分来。舞到那畅快的时候,只见冷森森一片寒光,如万道银蛇乱掣,并不见小我在那边,但觉阴风袭人,令看者毛发皆竖。权勿用又在几上取了一个铜盘,叫管家满贮了水,用手蘸着洒,一点也不得入。斯须,大呼一声,寒光陡散,还是一柄剑执在手里。看铁臂时,面上不红。心头不跳。世人奖饰一番,直饮到四更方散,都留在书房里歇。自此,权勿用、张铁臂都是相府的上客。
张铁臂道:“晚生的技艺尽多,顿时十八,马下十八,鞭、锏、钺、锤,刀、枪、剑、戟,都还略有些讲究。只是平生性气不好,惯会路见不平,拔刀互助。最喜打天下有本领的豪杰,银钱到手,又最喜帮忙贫民。以是落得四海无家,现在流落在贵地。”四公子道:“只才是豪杰本质。”权勿用道:“张兄方才所说技艺,他舞剑的身材,特别可观,诸先生何不劈面就教?”
当下两人一同来到娄府门上。看门的瞥见他穿戴一身的白,头上又不戴帽子,前面领着一个雄赳赳的人,口口声声要会三老爷、四老爷。门上人问他姓名,他死不肯说,只说:“你家老爷已晓得久了。”看门的不肯传,他就在门上大嚷大呼。闹了一会,说:“你把杨执中老爹请出来罢。”看门的没何如,请出杨执中来。杨执中瞥见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愁着眉道;“你怎的连帽子都弄不见了?”叫他临时坐在大门板凳上,仓猝走出来,取出一顶旧方巾来与他戴了,便问:“此位懦夫是谁?”权勿用道:“他便是我经常和你说的,驰名的张铁臂。”杨执中道:“久仰久仰!”三小我一起出去,就奉告方才城门口这一番相闹的话。杨执中摇手道:“少停见了公子,这话不必提起了。”这日两公子都不在家,两人跟着杨执中竟到书房里,洗脸用饭,自有家人管待。
次日,蘧公孙向两表叔略述一二。三公子大笑道:“我亦不解你令外舅就俗到这个职位!”未曾说完,门上人出去禀说:“鲁大老爷开坊升了侍读,朝命已下,京报刚才到了,老爷们必要去道贺。”蘧公孙听了这话,仓猝先去道贺。到了晚间,公孙打发财人飞跑来讲:“不好了!鲁大老爷接着朝命,正在百口欢乐,办理摆酒道贺,不想痰病大发,顿时中了脏,已不省人事了。快请二位老爷畴昔!”两公子听了,轿也等不得,忙走去看。到了鲁宅,进门听得一片哭声,晓得已不在了。众亲戚已到,筹议在本族亲房立了一个儿子过来,然后大殓治丧。蘧公孙哀毁骨立,极尽半子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