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年又补了一张呈子。知县大怒,说他是个刁健讼棍,一张批,两个差人,押送他回常州去了。
那诉呈上批道:
萧云仙次日拜了各位,各位都回拜了。随奉粮道文书,押运赴淮。萧云仙上船,到了扬州,在钞关上挤马头。正挤的热烈,只见前面挤上一只船来,船头上站着一小我,叫道:“萧老先生!如何在这里?”萧云仙转头一看,说道:“呵呀!本来是沈先生!你几时返来的?”忙叫拢了船。那沈先生跳上船来。萧云仙道:“向在青枫城一别,至今数年。是几时回南来的?”沈先生道:“自蒙老先生青目,教了两年书,积下些修金。回到故乡,将小女许嫁扬州宋府上。此时送他上门去。”萧云仙道:“令爱恭喜,少贺。”因叫跟从的人封了一两银子,送过来做贺礼,说道:“我今番押运北上,不敢停靠,将来回到敝署,再请先生相会罢。”道别开船去了。
沈琼枝在宋家过了几天,不见动静,想道:“彼人必然是安排了我父亲,再来和我歪缠。不如走离了他家,再作事理。”将他那房里统统动用的金银器皿,真珠金饰,打了一个承担,穿了七条裙子,扮做小老妈的模样,打通了那丫环,五更时分,从后门走了。凌晨出了钞关门上船。那船是有家眷的。沈琼枝上了船,自内心想道:“我若回常州父母家去,恐惹故里人家嘲笑。”细想:“南京是个好处所,有多少名流在那边,我又会做两句诗,何不到南京去卖诗过日子?或者遇着些缘法出来也不成知。”立定主张,到仪征换了江船,一向往南京来。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卖诗密斯,反为逋逃之流;
过了一宿,宋为富叫管家:“到下店里,叮咛账房中兑出五百两银子送与沈老爷,叫他且回府,着女人在这里,想没的话说。”沈先生听了这话,说道:“不好了!他清楚拿我女儿做妾,这还了得!”一径走到江都县喊了一状。那知县看了呈子,说道:“沈大年既是常州贡生,也是衣冠中人物。如何肯把女儿与人做妾?盐商豪横一至于此!”将呈词收了。宋家晓得这事,仓猝叫小司客具了一个诉呈,打通了枢纽。次日,呈子批出来,批道:
当下一向来到花牌坊,一个坐东朝西的门楼,投进帖去,武书出来会了。萧云仙道:“小弟是一个武夫,新到贵处,敬慕贤人君子。前日在广武山壁上,奉读老先生怀古佳作,以是特来拜见。”武书道:“小弟那诗,也是一时有感之作,不想有污尊目。”当下捧出茶来吃了。武书道:“老先生自广武而来,想必自京师部选的了?”萧云仙道:“不瞒老先生,提及来话长。小弟自从青枫城出征以后,因补缀城工多用了帑项,方才补偿清了,照千总推升的例,选在这江淮卫。却喜得会晤老先生,凡事要求指教,他日另有事奉商。”武书道:“当得领教。”萧云仙说罢,起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