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子一头叉,一头大栗暴凿直打出街上去。雪梨篮儿也丢出去;那篮雪梨四分五落,滚了开去。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指着那王婆茶坊骂道:“老咬虫!我教你不要慌!我不去说与他!――不做出来不信。”提了篮儿,迳奔去寻这小我。恰是:畴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直教:掀翻狐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
未几时,王婆买了些见成的肥鹅熟肉,细巧果子返来,尽把盘子盛了,果子菜蔬尽都装了,搬来房里桌子上。看着那妇人道:“乾娘自便相待大官人,奴却不当。”还是原不解缆。那婆子道:“恰是专与娘子浇手,如何却说这话?”王婆将盘馔都摆在桌子上,三人坐定,把酒来斟。这西门庆拿起酒盏来,说道:“娘子,满饮此杯。”那妇人笑道:“多感官人厚意。”王婆道:“老身得知娘子洪饮,且请畅怀吃两盏儿。”西门庆拿起箸来道:“乾娘,替我劝娘子请些个。”
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衿,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怒道:“你两个做得功德!”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那婆子便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未曾叫你来偷男人!武大得知,须扳连我;不若我先去出首!”回身便走。那妇人扯住裙儿道:“乾娘宽恕则个!”西门庆道:“乾娘低声!”王婆笑道:“若要我宽恕你们,都要依我一件!”那妇人道:“休说一件,便是十件奴也依!”王婆道:“你从本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不要践约,负了大官人,我便罢休;如果一日不来,我便对你武大说。”那妇人道:“只依着乾娘便了。”王婆又道:“西门大官人,你自不消老身多说,这非常功德已都完了,所许之物不成失期。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西门庆道:“乾娘放心,并不失期。”三人又吃几杯酒,已是下午的时分。那妇人便起家道:“武大那厮将归了,奴自归去。”便踅过后门归家,先去下了帘子,武大刚好进门。
那婆子只顾嘉奖西门庆,口里假嘈。那妇人就低了头缝针线。西门庆看得潘弓足非常情思,恨不就做一处。王婆便去点两盏茶,来递一盏与西门庆,一盏递与这妇人;说道:“娘子相待大官人则个。”
吃罢茶,便觉有些端倪送情。王婆看着西门庆把一只手在脸上摸。西门庆内心瞧科,已知有五分了。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时,老身也不敢来宅上相请;一者缘法,二者来得刚好。尝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着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烦,可贵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仆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取出来,和帕子递与王婆。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得。“口里说,又不解缆。王婆将了银子要去,那妇人又不起家。婆子便出门,又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那妇人道:”乾娘,免了。“却亦是不解缆。也是姻缘,却都成心了;西门庆这厮一双眼只看着那妇人;这婆娘一双眼也偷睃西门庆,见了这表人物,心中倒有五七分意了,又低着头自做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