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补》言:“客有以《按乐图》示王维,维曰:‘此《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客已然,引工按曲,乃信。”此猎奇者为之。凡画吹打,止能画一声,不过金石管弦,同用“一”字耳,何曲无此声,岂独《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或疑舞节及他行动拍法中,别有奇声可验,此亦不然。《霓裳曲》凡十三叠,前六叠无拍,至第七叠方谓之叠遍,自此始有拍而舞作。故白乐天诗云:“中序擘騞初入拍”,中序即第七叠也,第三叠安得有拍?但言“第三叠第一拍”,即知其妄也。或说:尝有人观画操琴图,曰:“此弹《广陵散》也。”此或可托。《广陵散》中稀有声,他曲皆无,如拨攦声之类是也。
鲤鱼当胁一行三十六鳞,鳞有黑文如十字,故谓之鲤。文从鱼、里者,三百六十也。然井田法即以三百步为一里,恐四代之法,容有不相袭者。
藏书画者,多取空名,偶传为钟、王、顾、陆之笔,见者争售,此所谓“耳鉴”。又有观画而以手摸之,相传觉得色不隐指者为佳画,此又在耳鉴之下,谓之“揣骨听声”。欧阳公尝得一古画牡丹丛,其下有一猫,未识其精粗。丞相正肃吴公与欧公姻家,一见曰:“此中午牡丹也。何故明之?其花披哆而色燥,这天中时花也;猫眼黑睛如线,此中午猫眼也。有带露花,则房敛而光彩。猫眼早暮则睛圆,日渐中狭长,中午则如一线耳。”此亦善求前人笔意也。
相国寺旧画壁,乃高益之笔。有画众工吹打一堵,最成心。人多病拥琵琶者误拨下弦,众管皆发“四”字。琵琶“四”字在上弦,此拨乃掩下弦,误也。予以谓非误也。盖管以发指为声,琵琶以拨过为声,此拨掩下弦,则声在上弦也。益之安插尚能如此,其心匠可知。
王仲至阅吾家画,最爱王维画《黄梅出山图》。盖其所图黄梅、曹溪二人,气韵神检,皆如其为人。读二人事迹。还观所画,能够想见其人。
晋、宋人墨迹,多是吊丧问疾书柬。唐贞观中,购求宿世墨迹甚严,非吊丧问疾书迹,皆入内府。士大夫家所存,皆当日朝廷所不取者,以是传播至今。
王鉷据陕州,集天下良工画圣寿寺壁,为一时妙绝。画工凡十八人,皆杀之,同为一坎,瘗于寺西厢,使天下不复有此笔。其不道如此。至今另有十堵余,其间西廊迎佛舍利、东院佛母壁最奇妙,神采皆欲飞动。又有鬼母、瘦佛二壁差次,其他亦不甚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