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北当时候恰好南侵,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老爷身为大将军兼镇国公,奉旨携两子上了疆场,主子便偷偷混进车队跟了去。
她补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狼毫笔,吹干墨迹合上书,不知怎的俄然想到二皇子,忍不住浅含笑了一笑。她本是豪气的长相,惯不爱笑,常常发笑又爱眯眼睛,老是会透出星星点点的邪气来。
那一日入朝,她主动交还兵符,天子龙颜大悦,当即赏封她一个忠武侯的爵位,并赐下府邸,许她留一千亲卫兵。赏完犹觉不敷,又问她想要甚么。
是啊,世人对女子,老是报以最大的歹意。主子如果个男人,早就另立府邸,凡事本身做主,那里还用受这等罪。
贬低她又能如何,也只能私底下发发牢骚,总不能在天子歌颂她的当口上,和天子唱反调吧。再者,“丑”又如何了,那位俊得祸国殃民的二皇子,不还是栽在她这个无盐女手上了。
所谓命理难说,便是如此吧。
此处西苑,是镇国公府最粗陋的小院,最大的特性便是平静。当下院子里正有两个丫环在打扫空中,扫扫停停,说不上经心。两人嘀嘀咕咕,时不时瞥一眼窗下的卫子楠,晓得这位主子固然非面善之辈,却甚少和下人计算,便在背后群情起了她。
那一日穿胸而过的箭仿佛还逗留在身材内,鲜血缓缓从她的胸口伸展出来,她感遭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她想站起来再战,却连根小手指都动不了,独一能做的,只要看着食腐的飞禽在头顶一圈一圈地盘旋。
为了安抚薄命的儿子,从未封王的天子还送了秦傕一个恒王做,另赐了恒王府,如此皆大欢乐。那二皇子秦傕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也就循分了两个月,未再闹不肯娶媳妇。至于婚期,天子开口说要尽早结婚,圆卫老将军的遗言,她也就不必再守孝三年了。
这一点,她特别明白,以是虎帐里她始终是扮丑的。虽说厥后部下将士都怕了她,她也不再惊骇臭男人乱来,却仍风俗了袒护面貌,唯有一些走得近的同袍,晓得她并不丢脸。
对庶女心胸歉意的父亲,信赖她,也终究成绩了她。她现在忍着不找程氏费事,不把这卫府搅得天翻地覆,皆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二皇子秦傕那张俊煞众生的脸,当时便扭曲得不成样儿了,满口白牙磨得滋滋作响,恨不能一口将她咬死。可他大略自知是咬不过的,只得学了回贞节节女,撞墙以求明净,最后被三个寺人活活摁住,才制止了喜事情丧事。至于二皇子的生母萧贵妃,听到天子的赐婚,便泪如雨下,还非说是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