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埠的人群中穿出来时,落日已没入暮色。城头乌鸦喧闹回旋,而后纷繁藏入城墙边的大槐树中。此时出城的人已未几,只要刚到的商贩带着成车的南北货色等候进城的盘问。几个兵丁已不耐烦地打起了哈欠,朝他挥挥手,“出来出来。”
“过年?做到来岁也还不出五十两银子。你还是归去奉告他,有种的返来连本带利地赢了归去,不然,别怪我们店主不客气。”说罢,伸手从炭火上拿起一串烤鱼,自言自语道:“真香啊!好久没吃到如许的货啦。”转头对两名侍从说:“来,全拿了去。”两人一点头,上前将烤好的鱼串一下子全拿了,又搬起一边未上炉的生鱼。男孩恳求道:“王掌柜,这些生的就别拿了。我这买卖还没做呢。”
城中华灯初上。循分的老百姓多数已经回家,但各色人等仍旧把个大街撑得熙熙攘攘。路边成行的鱼估客连续清算买卖,取而代之的是三三两两帆布棚下的小灶烹调,看去都不乏鱼虾蟹贝。卖糖果,甜粥,云吞的小板车缓缓盘桓其间。连说带唱的叫卖声在暖融融的灯火中唤醒了福州城的夜晚。丘胤明不由得记起小时候的泉州,差未几也是如许的风景。时隔多年,如许的夜色竟有些令人陌生。
老者赞叹:“噢!客长来自外洋。”
“我们过年前必然还给你。”
丘胤明见这茶半黄半红,拿起喝了一口,淡而涩口,便放在一边,卸下包裹随便打量着这个约莫没甚么人帮衬的小店。石灰墙壁上斑班驳驳,墙灰掉下太多的处所就用草纸糊上了,墙角四周是烟熏火燎与漏水的陈迹。门边的一张小供桌上摆着一个擦得发亮的关公铜像。他感觉很希奇,闽南人不兴供奉关公,莫非老翁起初还是自远方而来?
老头皱了皱眉道:“先前还是块好处所,厥后府台大人调走了,而随后几任,地盘地痞肇事就向来不管。你可知这福州城里游手好闲的人多的是。十多年前,有个光棍叫郭六,在大聚财茶馆的赌场里做打手,混了几年竟成了赌场打手的头儿。大聚财老店主的女儿当时夫丧守寡,老店主意郭六会办事,便招了他做半子。现在大聚财的店主就是他了。这些年滚雪球似的发财,在福州但是出了名的。”
丘胤明拿起行李上了街。右行不远便是一条繁华大道,两边都是双层临街店铺,饭店酒楼的招牌灯笼黄橙橙连成一条长龙。恰是来宾合座的时候。人影攒动,杯盘壶盏间和着吹拉弹唱,不时有车马穿行于路中。远处青楼歌馆中翠袖舞动,狼籍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