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好不轻易才从一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里逃出来,跑到方府中庭时就如一尾活鱼重入江海,立马生龙活虎起来。见到易了容的狄仁杰背手而立,赶紧跑上去,张口就叫:
“七日?”武皇后步子一顿,回过身来,面带愠色:“这一个祭台便建了快一个月?废料!我天朝水军已到渤海,不日便可达到西京,莫非要我勇军等他搭台?荒诞!传令下去,若三日以内搭不成祭台,便让工部再换一批人来!”
管家话头一哽,又从那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变得畏畏缩缩:“那妖女一来方府,我家夫人就病了,害得老爷对夫人更是冷酷,只一味往那妖女身上靠,也不知那妖女使了甚么妖术,把老爷治得服服帖帖。幸亏……那妖女来这里没几个月便死了。”
管家闻言大骇,直呼狄仁杰神通泛博:“就是那林邑来的妖女!没想到她生时累家人,死了还累街坊。”
“慢!”那老头在身后大呼一声,惊得狄仁杰踉跄一步。谁知那老头急仓促赶上来拉住狄仁杰,急道:“道长再生之恩老朽没齿难忘,待我向夫人禀报,定以重金酬谢。”
狄仁杰被他领到一个荒凉院子,院里杂草丛生,之前种下的花竹也疏于修剪,最里头另有间丢空上了锁的屋子,虽已近申时,骄阳当空,却看不清楚里头的模样。
方府的管家将手收在衣袖里,直勾勾盯着院里那穿戴一抹紫影。身着戒衣的老道每行一步,他的心就跟悬一些,愁了一脸的菊花褶子。很久,那老道收住步子,好似盖棺定论,捋着胡子望向府中西片,嘴里念念有词,又冷静望天掐指一算,末端扯了挂在腰间的八卦往胸前一横,才定了定,立即拔腿就跑,骇得提着长袍下摆就追了上去。
狄仁杰半眯着眼,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捏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迈着方步在中庭踱来踱去。
老头点头似捣蒜,忙承诺道:“事关严峻,老朽必然谨遵道长教诲。”
管家被他说得老腿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了,幸得狄仁杰拉了一把,才勉勉强强抖着腿站着。只听那老头颤抖着双唇,低声问:“依道长看,若此时被斥逐,可否保住小命一条?”
老头闻言,纠结很久,才颤颤巍巍着摸出一串钥匙,开了锁又当即躲得老远,缩在一丛竹子后对狄仁杰喊道:“道长自个儿出来看吧,老朽不便作陪。”
“狄……”
武皇后冷哼一声,回身背手,再次了望朱雀门外的繁华夜市。她心知此次犒军切不成出任何差池。将祭台自宫内搬到皇城外,不过想收拢民气。哪料自筹办雨祀开端,便事事不顺,先是朱雀显灵,再是命官焚殆……这一桩桩,一件件,定是那帮反她的人决计弄出来的把戏。那帮冬烘,就是看不惯女人掌权,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