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给他按了动手少阳三焦之处,助他安神,李渐鸿才垂垂躺下,睁着眼睛入迷。
李渐鸿“嗯”了声,说:“郎俊侠叛我三次,直接害死了数万人,他这平生,受一身脾气所累,太肆意妄为了。归根到底,若不是他一时念起,爹与你娘,另有你,便不会分离这么多年。”
“为啥?”段岭问。
李渐鸿吁出一口气,躺在温水池中,池里只要他们两人,段岭拿着粗布巾,一时不知如何动手,李渐鸿却说:“爹常常与人打斗,是以身上带伤,我儿不必惊骇。”
段岭本想说郎俊侠教他的是,要当真读书,来日成绩一番大奇迹,不能让你爹绝望,但李渐鸿说:“我儿不必在乎旁人所言,来日你想做甚么,就去做甚么。”
段岭摸了摸李渐鸿的眼角,问:“这是如何来的?”
段岭差点朝着院子里喊郎俊侠,却想起来他已经走了,只得失落地说“哦,他还没返来”。
段岭只得渐渐地放开了手。
“或许,多则一年半载,少则数月,会再见的。”郎俊侠说,“但你有殿……有你爹照顾,哪怕你要中原的万里江山,他也能给你,我对你,已……我另有更首要的事情要办。”
“等一下!”段岭认识到了甚么,说,“你要走了?你去那里?爹!爹!”
“渐渐就好了。”段岭说。
他的身上尽是伤痕,刀疤箭创,健硕清楚的腹肌上有一道横着的剑痕,胸膛上又有箭疤,刻薄的背部又有一片不大的烧伤陈迹。
郎俊侠躬身道:“臣辞职。”
洗过澡后,李渐鸿一身青袍,郎俊侠的新衣穿在他身上仍显得略小了,父子二人便沿着冷巷,在东风里回家去。李渐鸿背着儿子,沿着青石板路渐渐地走。上京在这明丽的、早退的春季里如同复苏的少女,慵懒地伸展开来。
“爹想给你一些东西,本就是你该得的。”李渐鸿说。
“郎俊侠甚么时候返来?”段岭的每日发问已从“我爹甚么时候返来”作了改换,李渐鸿却答道:“他在筹办新家,驱逐你归去。”
“此事说来话长。”李渐鸿想了想,说,“来日空了再渐渐说吧,当你晓得他的出身后,若再将他视作好友,爹天然也不勉强你。你现在就想听吗?”
段岭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再睁眼时已是早上,李渐鸿赤着上身,在院内练武,一柄长棍耍得呼呼风响,卷起满地桃花,再一刹时挥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