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内心就算有再多的冲突、再多的想不通,听了这句话也就让步了,贰心道:“就当我这冒牌货给他当个安抚吧。”
顾昀不但想打,还想一劳永逸地打,最好直接踏平西域,打到那些三天两端觊觎中原大地的西洋番邦人的家门口,让他们闻风丧胆,再也不敢窥测别人家的大好国土。
顾昀闭了嘴。
顾昀顿了一下,点点头。
护国寺的老秃驴有张乌鸦嘴,曾经说过顾昀射中带煞、克六亲,因为这个,顾昀始终不肯踏进护国寺一步。
元和帝摆摆手:“明天没有外人,朕与你说几句至心话。子熹,你天生该当开疆拓土,群狼见了也会瑟瑟颤栗地昂首,可我总担忧你戾气太重,将来有损福报。”
如果顾大帅同他那一表三千里的大表兄一样多愁善感,那么泱泱大国中无知无觉的芸芸众生,又要依仗谁去镇守国土呢?
元和天子的眼睛俄然亮了,仿佛把最后的朝气攒成了一团贼光,炊火似的一并炸了个合座彩。他看不敷似的打量了长庚很久,才华如游丝地说道:“赐……赐尔名旻,望吾儿浩浩高朗,无忧无愁。一世安然,长命百岁……你有奶名吗?”
顾昀沉默了一会,并不如何见哀色,只是淡淡地说道:“皇上若去,子熹就再没有亲人了。”
顾昀只好上前一步,将老天子扶了起来,悄悄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把一口老痰吐了出来。元和帝噎得直翻白眼,喘得直颤抖,长叹短叹地躺倒归去,一只鸡爪子抓住了顾昀的手。
顾昀微微一顿。
他就这么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对周遭的统统无能为力,十三岁的少年走过光芒暗淡的宫殿长廊,一共九九八十一步,他走得毕生难忘。
此时听皇上提起,顾昀心道:“对了,忘了阿谁老秃驴了,有机遇我必然要跟他秋后算算账,一把火烧了他那欺世盗名的烂佛堂。”
顾昀悄悄地听着,大梁朝普通单字为亲王,比方二皇子便是封了“魏王”,双字皆为郡王,品级稍低,凡是封的也都是远一层的皇室后辈。
顾昀那好像铁铸的神采颠簸了一下,他眼睫微垂,绷直的肩膀微微柔嫩了下去,不再那么笔挺得不近情面。
元和天子仓促地将目光从长庚身上挪下来,像个脆弱的老男孩一样,对顾昀说道:“一起风尘仆仆,怪累的,让孩子下去歇着吧,朕再和你说几句话。”
顾昀内心大恸,大要上的平静几近要保持不住,只好仓猝辞职。
行姑息木的多情帝王与风华正茂的无情将军一躺一跪,在狭小的床头最后一次掏心挖肺,仍然是谁也不能压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