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似总无情的人叹了口气,低声道:“算我求你了。”
顾昀沉默了一会,并不如何见哀色,只是淡淡地说道:“皇上若去,子熹就再没有亲人了。”
“想甚么呢?”长庚苦笑了一下,内心暗道,“你前几天还是个边疆百户的儿子,有个会玩命虐待你、给你下毒的娘,明天却成了安宁侯的养子,这类功德做梦能梦获得吗?”
“朕把这孩子拜托给你,子熹,朕没别人啦,只信得过你,你要替朕照顾他……”元和帝声音越说越轻,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段胡言乱语,顾昀吃力地勉强从中辨认出他的意义,“朕要给他个王爵……你在甚么处所找到他的?”
顾昀看着气喘吁吁的白叟将那串不如何值钱的佛珠扣在他手腕上,表情有点庞大。
“你不恶劣,”元和帝顿了顿,又低声反复一遍,“不恶劣……倘若阿晏有一丁点想你,又怎会早早短命呢?龙生龙,凤生凤,是甚么样的种,就会长成甚么样的树,子熹,你身上流的才是先帝的铁血啊……”
杀孽太重不祥,莫非鼎祚沦落,国土起烽火,百姓流浪,浮尸千里,就算是以和为贵、万事大吉了吗?
这时,一个内侍谨慎翼翼地在门口提示道:“皇上,该进药了。”
长庚:“有,叫长庚。”
元和帝摆摆手:“明天没有外人,朕与你说几句至心话。子熹,你天生该当开疆拓土,群狼见了也会瑟瑟颤栗地昂首,可我总担忧你戾气太重,将来有损福报。”
老天子看着神采莫名惨白的长庚,真是越看越悲伤。
这回他名正言顺地成了顾昀的养子,本来应当是件功德,贰内心却莫名地欢畅不起来。
他就这么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对周遭的统统无能为力,十三岁的少年走过光芒暗淡的宫殿长廊,一共九九八十一步,他走得毕生难忘。
门扉悄悄合上,床头散着蒸汽的香炉中幽幽地冒着轻烟。
长庚内心就算有再多的冲突、再多的想不通,听了这句话也就让步了,贰心道:“就当我这冒牌货给他当个安抚吧。”
顾昀:“北疆雁回。”
派朝中翰林们去“以德服人”吗?
为甚么好不轻易找返来,他却看一眼少一眼呢?
当然,皇上也没推测,他把顾昀管束到北疆,顾昀给他绑返来一个蛮族世子。
顾昀那好像铁铸的神采颠簸了一下,他眼睫微垂,绷直的肩膀微微柔嫩了下去,不再那么笔挺得不近情面。
顾昀只好上前一步,将老天子扶了起来,悄悄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把一口老痰吐了出来。元和帝噎得直翻白眼,喘得直颤抖,长叹短叹地躺倒归去,一只鸡爪子抓住了顾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