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不哭不闹不求不骂,死前恭恭敬敬乃至发誓来世再奉侍天子,只求天子保全她儿子。
那日天子底子未曾进殿,听了钱氏那番话,掉头就走。
谢茂跟着天子御辇一齐到未央宫,天子去玉门殿听政,他则直奔西侧殿。
冲进长秋宫的是羽林内卫。——羽林卫中最讳莫如深的一支人马,只听天子批示,专门替天子干见不得人的事。杨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娘钱氏,惨死在羽林内卫的一条白绫之下。
杨氏是个聪明沉着的女人, 她的娘家不算显赫, 可父祖也是三代为官。她从小读史,诗书双绝,嫁予天子以后更是稳稳铛铛地做着皇子妃, 太子妃,替天子整肃后院、市恩臣僚。她不但仅是天子的老婆,也是天子最得力的臣属, 她应当与天子共享天下。
“妾也肉痛。”杨皇后重新坐回妆镜台前,拿起粉盒,渐渐掩去眼下蕉萃的青痕。她晓得天子是来杀她的,她要强了一辈子,总要死得面子些,“一转眼就是二十年了,半夜梦回时,妾还想起临淄王府里的桃树,桃花灼灼之时,妾乘轿入府,在桃花树下与夫君合婚叙礼,定三生鸳盟。”
至于天子是否真的信赖衣飞石的明净,……信赖不信赖的,有甚么意义?
杨皇后哭笑不得:“祖宗,你可消停点吧。嫂嫂问你,你与衣家公子是如何回事?”
“阿嫂崇道,抄一卷《平静经》吧。”谢茂坐在灯火暗淡处,声气渐低。
阿嫂?谢茂上头十个兄长,能被他理所当然称呼一声“阿嫂”的,只要宫中那一名。衣飞石忍住心中狂跳,刹时就遐想到本日皇五子下大理寺狱的事。杨皇后出事了!杨家完了!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执笔的手稳定非常,添墨留锋,在书案前端端方正地写出一笔小楷。
“将席面撤下去,我与殿下同食。”衣飞石叮咛下人。
以是,谢茂直接把统统都向天子坦诚了,如何给衣飞石脱罪,就让天子去操纵。
她没有哭。她端坐在皇后宝座上,看着承恩侯夫人哭。
娶男人能够,娶衣飞石不可。这就是淑太妃的态度。
见谢茂一起疾走而至,服侍在旁的小寺人都纷繁叩首,杨靖也讶然起家:“十……”
——天子方才安抚好朝臣,步行至长秋宫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世上只见过追封嫡母做太后的,几曾见过请太妃住长信宫?琰儿已十二岁,天子即位近一年,为何不立太子?——你就没想过,文帝宠嬖十一王有求必应,朝阳宫那贱报酬何不扶亲子,反倒扶立你丈夫?杨至纯,你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心被狗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