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禾蓦地昂首。程西的侧脸被月光镀得冷硬,观心瞳流转的银辉中映出往昔。陆峥消逝那日,他发疯般翻遍流云峰寻觅追魂秘术,观心瞳却瞥见叶轻禾跪地嘶吼:“同命契既碎,为何我还活着!”那一刻,程西才惊觉,他敬慕半生的大师兄也会崩溃、会无私、会为一人颠覆百姓。那些年叶轻禾完美如神只的光环,碎得比寒潭冰面上的霜纹还完整。
陆峥却伸手按住他袖摆,歪头打量门徒紧绷的侧脸,冰魄灵力顺着指尖渗入对方经脉:“自打本座醒来,你每夜都要在寒潭边闲坐到半夜天。”他指尖轻点宗务录末页的朱砂讲明‘逆徒当诛’......这画的小貂龇牙咧嘴的,倒像你现在模样。”
话音未落,门外俄然传来玉珠坠地的脆响。程西僵立在风雪中,手中锦囊散开,十二颗冰莲种子滚落一地。此中一颗种子已抽出淡金嫩芽,但他俯身去捡时俄然枯萎伸直,根须断成灰烬。
叶轻禾手腕一颤,滚烫的茶汤溅上指尖。他垂眼将茶盏推畴昔,赤莲纹在袖口若隐若现:“师尊若嫌无趣,弟子去取新编的符阵图来。”
陆峥倚在竹榻上翻看宗务录,津津有味的程度堪比当年看话本。夜色渐沉,竹影婆娑,案前灯花偶尔爆出一两点微光,映得他眉间霜色愈发清冷,倒与册中那些新鲜的宗门轶事构成了奇妙的对比。叶轻禾跪坐在三步外的青玉案前泡茶,袍袖下的手腕绷得发白,茶汤倾入杯盏的声响比常日轻了三分。
叶轻禾猛地起家,案上茶盏被带翻,褐金茶汤在宗务录上洇开大片水痕。他仓促去擦,却将“同承因果,共担风雪”八个字揉得恍惚,朱砂混着茶渍晕成血泪般的陈迹。
“轻禾。”陆峥俄然抬眸,霜色长发垂落案头,“这卷《荒唐录》里写你八岁炸炉,十岁放火。”他举起宗务录晃了晃,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剑宗少主与狐妖》残页,“倒比白离私藏的话本还出色。”
陆峥翻阅信笺的行动顿住。他望向窗外飘雪的寒潭,寒潭明月仿佛能映出流云峰旧景,阳光亮媚的少年在桃林练剑,霜发仙君倚树偷吃松子糖。
“明日把定坤炉搬到桃林。”陆峥俄然弹指导亮满室烛火,“为师想尝尝辣椒粉炼丹。”
“师尊......”他俄然跪下来,额头抵住陆峥袍角,“弟子罪该万死。”
“师尊......”他声音哽在喉间,俄然从怀中取出叠泛着冰蓝幽光的信笺,“看完这些,您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