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壮艾火在太冲穴腾起暖意时,农妇感到腰间的紧绷感退潮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松快的酸胀,如同久旱的地盘迎来春雨。药糊里的麦芽颗粒悄悄摩擦着伤处,每一颗都像是小种子,勾住了瘀滞的气血,跟着艾热将其缓缓引出。窗外的篱笆在东风中轻晃,新抽的麦芽秆朝着她的方向发展——本来这六合间的草木,早在播种的刹时,就为人体的劳损备好了修复的暗码,只等医者借立春的阳气,将其变成疗愈的良方。
立春前三天的卯时,叶承天踩着未化的薄冰攀上朝阳坡,老柴胡的紫褐色根头在枯草间若隐若现——那是发展了三年的“云台柴胡”,根头膨大处密布着环形结节,层层叠叠如老竹根的节疤,本地人唤作“珍珠盘”,指腹按上去能感到纤细的脉动,仿佛春木之气正从这里蓄势待发。嫩梢上凝着七颗晨露,在初阳下折射出虹彩,叶片的锯齿边沿还挂着未褪的白霜,好似刚从冬眠中复苏的草木獠牙。
地窖深处传来阿林清算陶罐的响动,醋香附的酸香与远处柴胡的贫寒在冷氛围中相遇,竟织成缕精密的理气之网。农妇摸着块茎上的裂纹,俄然感觉每道纹路都是条隐蔽的经络,而醋液的渗入,恰是医者借五行之酸,在她肝经血分里写下的破瘀暗码——就像叶大夫说的,这味药的酸收之气,不是简朴的收敛,而是像春日里的耕牛,顺着地盘的纹路,将板结的瘀滞犁成坚固的春泥。
当阿林再次望向柴胡芽,发明它们的嫩梢已在不知不觉中转向,朝着农妇拜别的方向微微点头——那是草木在立春的暖阳里,用发展的姿势,持续诉说着“看根知气,因证施采”的陈腐聪明,而药园泥土下的柴胡根须,正顺着少阳经的轨迹,将六合的春气,变成一味味活的疏肝药方。
走到青石板路的转弯处,农妇俄然发明,香橼果在篮中的姿势竟与本身右胁的表面完美贴合——果皮的纵纹是她疼痛的舆图,尖刺的漫衍是胆经的路标,就连未成熟的青果披发的贫寒,都在冷静提示着肝气需求时候伸展。她终究明白,叶大夫送的不是浅显的果树,而是将整座云台山的草木聪明,化作了地头的保护者,让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劳作,都能顺着香橼的香气,与六合的节律共振。
医馆的篱笆在风中轻响,新抽的竹鞭正顺着药气的方向发展,竹节里的东风水与药罐中的汤汁构成奥妙共振。叶承天望着碗中药渣,柴胡的“珍珠盘”结节已伸展如人的手掌,香附的胡蝶裂纹里嵌着生姜的金屑,恰合《令媛方》里“气为血帅,血为气母”的妙理。农妇喝下最后一口时,右胁的条索状结节竟软如春日的柳枝,鬓角的迎春花在药雾中悄悄颤抖,花瓣上的露水滚落在她手背上,与碗中的“东风水”构成超越时空的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