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柜底层的“雪上一枝蒿”还缠着未化的冰棱，叶承天取来三钱，与煅过的山椒同研——前者得雪山颠峰的纯阳之气，后者经炭火锻烧去其燥烈，二者相和，竟在乳钵里收回“滋滋”的破冰声。“《滇南本草》说此药‘治跌打毁伤，筋骨疼痛’，”他指着研好的药粉，青玄色的粉末中闪动着精密的金斑，“借山椒的辛热为引，让雪上一枝蒿的阳热之气顺着椒壳的棱纹，劈开寒瘀的‘冰甲’，就像用火镰击打冰块，火星溅处，冰缝自开。”
（雪光从窗棂斜切出去，将云台当归的根茎照得透亮——碗口粗的主根大要，菱形纹路深如刀刻，恰与猎户腿骨的骨膜走向重合，掰断时收回的“咔嗒”声，竟和他膝枢纽复位的响动如出一辙。叶承天用竹刀旋切当归，薄片落地时主动排成扇形，中间的“菊花心”由精密的油点构成，状若人体骨髓的放射状漫衍。）
外用的药渣捣烂时，松枝炭的碎屑与当归须根缠成网状，恰好护住男人小腿的青黑处——那些网状纤维与淋巴管的走向暗合，松油的温热借着人体体温渗入，收回细不成闻的“滋滋”声，好似冻土在春日里的初融。叶承天又取来雪山顶的千年冰魄，裹在棉布里冷敷膝枢纽：“冰魄得太阳真火淬炼，寒而不凝，”冰块触到生硬的犊鼻穴时，皮肤大要竟闪现出松树枝桠的暗影，“以寒引寒，让冰窟里的阴邪顺着冰魄的纹路透出体表，就像用雪水浇灭火塘的暗火，冷热相激间打通闭塞的经隧。”
猎袋里的山鸡俄然收回纤细的颤抖，尾羽上的冰晶落在当归断面上，竟在“菊花心”油珠旁融出个肾形水痕。叶承天望着这幕，俄然笑言：“客岁冬至猎的鹿，今冬大雪救的人，草木与禽兽，原都是六合给人间备的药引。您看这山鸡的腿骨，与当归的根茎一样，都在积雪下藏着破寒的力——鹿筋强筋，山鸡肉补血，合着当归的通，恰是‘形不敷者，温之以气；精不敷者，补之以味’的应和。”
“大雪前七日，地火伏藏，寒邪最易伤肾经，”他翻开炕边的草席，暴露底下埋着的陶罐——立冬时埋下的陈年附子，现在裹着红泥在炭火旁复苏，“您看这腿上的青黑，恰是《灵枢》‘寒凝血泣’的征象。雪窟里的阴寒从涌泉穴侵入，顺着肾经闭阻气血，就像老松树被积雪压断枝桠，头绪里满是冻住的‘冰棱络’。”
“当归之通，非蛮干之通，”笔尖在“通十二经之血”处顿笔，墨色由绛红突变成虎魄，“其根茎盘曲如老猎人的萍踪图，每道弯转都暗合经络的起止——通任脉时如涉雪过涧，通督脉时似攀藤登山，通十二经便如在雪林里辟出十二道暖径。”叶承天望着砚台里悬浮的当归须，细毛上固结的墨粒竟主动聚成“血”字的篆体，与猎户掌心的劳宫穴位置遥相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