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燥是夹着暑气的温燥,就像灶膛里未熄的火星。”叶承天将早秋桑叶放在鼻尖轻嗅,青苦中带着一丝如有若无的焦香,“这时的桑叶得借秋阳的收涩,把夏末的余热逼到叶缘,以是锯齿更尖,叶脉更挺,专克肺里的燥火。”他又拿起片霜降后采的桑叶,叶片柔嫩如绢,霜色已将全部叶背染成青白,对着光看,叶肉里的头绪竟像浸了蜜的银丝,“暮秋的凉燥是寒湿裹着风,比如井里的水冷得砭骨,这时的桑叶吸饱了寒霜,霜气入脾,润性归肺,你摸这叶肉,厚得像熬了整夜的米油。”
梨皮饮与麦冬粥:
叶承天从檐下取下晒干的早秋桑叶,叶片在晨光里半透明如翡翠,叶脉的“人”字纹清楚如医者手绘的经络图。“您看这叶子,春生夏长,到了秋时就把一身的精华凝成霜。”他将桑叶放在农妇掌心,霜粉落在她掌纹里,像盖了枚季候的印章,“就像您侍弄了整夏的稻田,立秋时收下最饱满的谷穗,六合从不会虐待勤奋的人,草木也早把疗愈的恩德,藏在每回抽枝抽芽里。”
草木的燥气应和
话音未落,一阵山风掠过桑林,万千桑叶同时翻转,青白的叶背翻涌如浪,叶背的白霜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恍若给药园落了场不会化的秋雪。阿林俄然明白,本来立秋的桑叶之以是润肺,是因为它承了夏的热烈,收了秋的清肃,在季候的转折处,把本身变成了一味最懂肺腑的药——就像师父总说的,最好的药材,向来都是六合与草木合写的诗,而医者,不过是帮人间读懂诗行的解读者。
酉时三刻,松烟墨在砚台里洇开青幽的光,叶承天握着狼毫笔,笔尖悬在泛黄的竹简上方,医案格线里的蝇头小楷刚落“立秋”二字,窗外的梧桐叶便乘着晚风,将半片焦褐的叶尖探进窗缝,恰与“温燥”的“燥”字末笔相接——这草木与笔墨的私语,原是每日研墨时必有的默契。
写到“梨皮饮护胃阴”时,笔锋俄然顿住——案头青瓷碗里,几片梨皮正浸着新汲的梧桐露,边沿的绒毛在水里伸展,像给秋阳晒燥的胃腑织了方润帛。他记得农妇捧着梨皮水时,指尖摩挲着碗沿的冰裂纹,恰如后山岩缝里排泄的细流,“胃阴与肺津本就同源,”笔尖在“护”字上重按三分,墨色浓得像晒谷场傍晚的炊烟,“就像谷场边的老桑树,树根吸的是同山的泉水,叶子润的是劳作者的肺喉。”
"但是夜里盗汗?"叶大夫递过一盏麦冬茶,看她捧着粗陶盏的手,虎口处磨出的茧子叠着新伤,定是收稻时被秸秆划的。农妇眼尾微惊,低头时鬓角的碎发落下来:"后半夜总感觉胸口冒火,被子都要踢开......"指尖摩挲着陶罐上的冰裂纹,那是她晨起从井里吊上来的,水珠顺着罐壁往下淌,在麻布鞋底洇出深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