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垂落的流苏微微闲逛，模糊暴露一截冷白如玉的下巴。
“可不是嘛！那些个和尚羽士，跳大神的，连洋大夫都请来了，没一个顶用的。”
轿夫们赤脚踏着水面，每落一步，河底便浮起一具溺尸，仰着脸，浮泛的眼窝里塞着未燃尽的纸钱。
偏在这时有人搭话。
青白的面皮上排泄腐汗，轿夫目不斜视，只死死盯着脚下翻涌的黑河，不敢让轿身有涓滴的颠簸。
长明镇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本该热烈的集市却覆盖着一层诡异的沉寂。
“传闻是魂儿丢了...嘘。”
民国十二年，长明镇的凌晨老是裹着一层湿冷的雾。
“废料！这么多人治不好量儿，来的都是一些骗子！”
他一身道袍，走动时收回细碎的声响。
靳时栖并未在乎旁人的目光，他眯起那双狭长的凤眼，似在思忖。
一只茶盏从门内飞出，在靳时栖脚边摔得粉碎。
他靠近了些，呼出的气味带着浓厚的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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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朽一句劝，这李家人的确不成理喻，竟说我是江湖骗子，哼，要我说，指不定是他们家做了甚么负苦衷，报应才落在家中小辈上！”
护院见他又是一个“江湖方士”，正要禁止，靳时栖却从怀中取出一块乌木令牌。
那人一袭玄色喜服，金线绣着狰狞鬼纹，宽肩撑起繁复的婚袍，袖口暗纹涌动如活物，轿底浸在血水里，染得喜服下摆暗红如凝血。
穿过回廊，还未至花厅，就听到李老爷的骂声从内里传出来。
轿夫们的脚踝已被淹没，腐臭的皮肉剥落，暴露森森白骨，可他们仍生硬地抬着轿杠，不敢放手。
“先看病人。”
猩红的轿身一寸寸陷进黑水，像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拉扯着沉湎。
靳时栖踏过青石板路，衣摆扫过路边未烧尽的纸钱，惊起几只乌鸦。
轿身太沉，压得八名鬼轿夫脊背曲折，肩骨咯吱作响。
靳时栖眼中闪过一丝锋利。
花厅里，李老爷正背对着门，双手撑在案几上喘着粗气，地上散落着符纸、桃木剑和打翻的香炉。
街边茶摊的群情声戛但是止。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护院同时变了神采。
河上空空荡荡，只剩一张残破的纸钱，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三百两白银的酬谢，可不算小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