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鬼界无日月——」
唱戏人嗓子吊得极高,尾音却俄然急转直下,变得阴沉沙哑。
他刚靠近,皮影身躯就本能地瑟缩,边沿卷曲发黑,竹篾收回纤细的爆裂声。
永不会燃尽的蜡烛。
「阴司转作婚书帖——」
戏台俄然寂静,双影并肩而立。
他忽视了一个致命的题目。
恰在这时,背景传来破空声,一枚银针穿幕而过,针尾连着银线,将狐影紧紧钉住。
纪明温恍忽抬眸。
喝采声里,压轴大戏收场。
灯影奇妙得很,将两道身影投在幕布上,竟比真人还高大几分。
半张悬在火海上方的皮影。
映入视线的是一地燃烧的金线,和......
「两剪绞尽恶鬼冤!」
观众们倒吸冷气时,针又“唰”地收回,只留狐影喉间一点朱砂,缓缓晕开。
统统皮影低头跪伏,唯有那对身影在最高处额辅弼抵。
几个妇人围在一起笑着。
靳时栖看准那根最长的丝线,皮影身躯如纸鸢般荡起,却在半途被另一根游走的金线割伤了膝弯,几乎让他坠落。
铜锣炸响,白纸幕布上闪现一座阴沉城池。
幕布忽暗,绿火灯笼亮起。
货郎很快就将担子里的东西售卖一空,将扁担放在脚边,干脆坐在台阶上,抻着脖子直勾勾盯着幕布。
鬼王与鬼君的剪影并肩而立,百官皮影膜拜时,连竹签操控的枢纽都在颤栗。
纪明温的衣角已出现灰白,石纹如蛛网般向上伸展,眼看就要吞噬最后一片素白的袖口。
幕布上赤狐皮影回声而出,尖嘴獠牙,长是用真狐毛粘的,跟着行动根根炸起。
「长生烛燃作洞房。」
“椒盐瓜子——”
「他为他碎尽锁魂链。」
顺着褶皱向上攀爬,皮影颜料在摩擦中不竭剥落,暴露底下脆弱的竹骨。
「六合为炉道为火,炼尔孽魂镇八方。
「这厢来了位阴阳客,骨针挑破三千劫!」
石化的陈迹如潮流般退去。
穿灰布衫的老夫拖着长调,腰间木盘里堆着小山似的瓜子,三文钱就能换满满一捧。
货郎背着竹篓在裂缝间穿越,竹篓边沿插着几支糖葫芦,晶亮的糖壳映着朝霞。
前排的小童吓得钻到母亲怀里,又忍不住探头偷看。
最后是那双眼睛,紫瞳中的灰翳寸寸龟裂,如碎瓷剥落,重新暴露明丽的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