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环顾长春宫,悄悄道:“有这一日,我也算略略对得住死不瞑目标阿玛和苦心的姑母。只是我最常想到的,倒是孝贤皇后。”她见海兰浑不在乎,持续道,“这些日子我一向在想,身为中宫,孝贤皇后明面上也算无可抉剔,为何皇上却总对她若即若离,仿佛总有些戒心。细想起来,连我姑母亦是,自成为正妻,便无一日真正欢愉过。对着本身的夫君,本身的枕边人,如履薄冰。”
如懿才说罢,便有执礼女官催促她往天子身边去,只余下和敬呆立本地,怔怔不言。
太后望着殿外浮金万丈,微微眯了双眼,似是沉湎在长远的旧事当中,幽幽道:“自作孽,不成活。”
如懿对着她的视野悄悄回望:“人间事唯有做不到,少有想不到。何况配与不配,本日本宫与公主,毕竟也成了名分上的母女。”
如懿勉强一笑:“或许我真是多心了。”明灿的日色顺着熠熠生辉的琉璃碧瓦纷洒而下,在她半张面上铺出一层浅灰的暗影,柔情与心颤、光亮与阴暗的豆割好似天与地的相隔,却又在无尽处重合,清楚而恍惚。她只是感觉心底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阴冷渐渐地滋长,即便被夏季暖和的阳光包抄着,那种凄微的寒意仍然从身材的深处开端伸展,跟着血脉的活动一点一点渗入开去。
绿筠的利诱,或许也是很多人不能言说的不解吧。
和敬乍然变色,但闻得周遭道贺声连缀不断,她亦不敢多生了是非:“只可惜……我皇额娘早逝,幼弟也无福留在人间,才落魄如此,由得你这般败落户忝居后位。”她重重地咬着唇,衔了冷毒的目光,忽而嘲笑声声,“享得住这泼天的繁华,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我且看着,看你对劲多久?”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天子正式下诏,命大学士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如懿为皇后。
如懿了然于心,扬眸浅笑:“以是儿臣一身所系,只在皇上,无关别人。儿臣只要做好皇上的老婆便是了。”
如懿站在翊坤宫的仪门外,气候正暑热,微微一动,便易汗流浃背,湿了衣衫。容珮和惢心一向服侍在侧,谨慎替她恰好衣衫,撤除汗迹,保持着端方的仪容。实在,比之皇贵妃的服制,皇后的服制又厚重了很多,穿在身上,如同重重金丝桎梏,困住了一身。但是,这身衣衫又是后宫多少女子的神驰,一经穿上,便是凌云直上,万人之巅。敞亮得发白的日光晒得她微微晕眩,无数金灿灿的光圈逼迫到她面前,将她残暴持重的服色照得如在云端,让人不敢逼视,连身上精工刺绣的飞凤也跃跃欲试,腾云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