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见天子神采不悦,只得顺着说:“臣妾情愿耳闻。”
天子的神采放松了很多,赞成道:“皇后贤惠。”
二人提及少年时在宫中相见的景象,端淑不觉掩唇笑道:“那年皇后嫂嫂入宫,在一众宫眷中打扮得真是出挑,连衣裙上绣着的牡丹也比别的格格精美很多。我虽是皇家公主,也不免悄悄称奇,本来公卿家的女儿,也是不输阵的。”
天子侃侃而谈:“不止官方如此,朕的朝廷里莫非就平静么?广西巡抚卫哲治告内阁学士胡中藻自大文才,不满朝廷,写诗诽谤。你可知他都写了些甚么?”
如懿心头一颤抖,正欲说话。天子看向她的眼色已有几分不满:“皇后莫非对如许的不忠之人还心存怜悯么?”
一语未落,忻嫔抬起悲伤的眼感激地望着如懿:“皇后娘娘,如许的话,除了臣妾的娘家人,只要您会对臣妾说。”
她浅笑着,无知无觉的女子,或许感喟几声,哀叹运气不济也便罢了,如何说得出卓文君普通“闻君有两意,故来相断交”的话呢!如许的才女,当然聪明小巧,天然也不敷敬爱了。
如懿不知不觉便轻叹了一口气,转首见角门一侧有女子素色的软纱裙角盈然飞扬,人却痴痴鹄立,抽泣不已,在这凶暴辣的红墙金日之下,显得格外清素。
天子眉心一皱,更加沉肃道:“皇后有所不知。胡中藻不但如此,他悖逆、诋讪、怨望之处数不堪数。他所出的典试经文题内有‘乾三爻不像龙’之句,乾隆乃朕年号,龙与隆同音,明显是诽谤朕。再有‘并花已觉单无蒂’句,难道讽刺孝贤皇后之死。胡中藻鬼蜮为心,说话吟诵之间,肆行悖逆诋讪,实非人类之所应有!”有凛然的杀气凝在他墨色的眸底,看得如懿心惊胆战,“朕已决定,胡中藻罪不容诛,斩首弃市!”
如懿的神情垂垂冷酷下来,像感染了飞雪的清寒:“湄若,即便受伤、流血,与其看着它腐臭流脓,腐败一团,还不如雕上斑纹,让它绽放出来。是伤也是花,才不白白痛这一场,明白么?”
忻嫔的身材狠恶地颤抖着,牙齿格格地咬着,仿佛要咬人似的。如懿搂过她,轻声哄着,笑容和顺得能滴出水来:“别如许!别说如许的话!湄若,你的孩子走了,是跟本宫的五公主做伴儿去了。姐妹俩在一块儿,到了地府底下也不会孤单。她们都在一块儿呢,就跟我们一样。”如懿一字一字缓声说来,任由心口的烦恶如扑腾的波浪,颠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