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固执她的手,像是安抚自家小妹。她婉和道:“我们本来就投缘,现在更是同病相怜,不相互安抚,还能如何呢?”她停一停,“送了家里人出宫了?”
端淑“咦”了一声:“一向觉得你出身后族,又是格格,不料家中也这般难相处。”
端淑咋舌:“皇后的性子,也知甚么是怕?”
天子眉心一皱,更加沉肃道:“皇后有所不知。胡中藻不但如此,他悖逆、诋讪、怨望之处数不堪数。他所出的典试经文题内有‘乾三爻不像龙’之句,乾隆乃朕年号,龙与隆同音,明显是诽谤朕。再有‘并花已觉单无蒂’句,难道讽刺孝贤皇后之死。胡中藻鬼蜮为心,说话吟诵之间,肆行悖逆诋讪,实非人类之所应有!”有凛然的杀气凝在他墨色的眸底,看得如懿心惊胆战,“朕已决定,胡中藻罪不容诛,斩首弃市!”
如果不怪嘉贵妃,又能怪谁呢?如懿满心嘲笑,脸上却只能强忍着,暴露温婉神采。她过分于明白天子的心机,他已经决定的事,又是关乎颜面的事,有何可回嘴的呢?她不屑,亦不欲在这类小事上反对,便以更谦恭的笑容相迎:“皇上思虑全面,皇上决定便是,臣妾没有贰言。”
如懿步下辇轿,取下纽子上系着的绢子,亲身替她拭去腮边泪痕:“才出月子,如许哭不怕伤了眼睛么?”
达瓦齐今后便在京中与端淑长公主安稳度日,只是他不耐国中民风,每日只向大池驱鹅逐鸭,沐浴此中觉得兴趣。达瓦同心志颓废,每日耽于饮食,大吃大喝,日夜不休。他身材极肥,面庞比盘子还大出好许,腰腹阔壮,膻气逼人,不成靠近。公主看不过眼,便请旨常在慈宁宫中居住。天子倒也允准,只让太后答允少理后宫之事,方才成全了端淑长公主与太后的母女之情。
如懿不知不觉便轻叹了一口气,转首见角门一侧有女子素色的软纱裙角盈然飞扬,人却痴痴鹄立,抽泣不已,在这凶暴辣的红墙金日之下,显得格外清素。
如是,达瓦齐被解京师之日,天子御午门,封以亲王,赐宝禅寺街居住。端淑入宫拜见太后,当时腹部已经隆起,行走不便。母女二人一别二十年,不觉在慈宁宫中捧首痛哭,以诉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