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屏声静气,端端方正地坐在榻上角落的暗影里,酸枝木榻上铺着一色半旧的灰绿茵绒褥子,更加映得她像长在潮湿墙角里的青苔,阴绵绵的没有活力。看得久了,仿佛人也成了木头,板滞而生硬。外头想着连缀的爆仗声,噼啪,噼啪,是火药气味的热烈与绽放。那热烈是属于别人的,与她们并不相干。海兰嘲笑了一声,“你如许活着,或者死了,在旁人眼里有辨别么?明显你还在喘气,多少人眼里,你就是死的!行尸走肉!和我一样!你听外头的鞭炮,那么短促还得响一声,落个动静呢。你呢,谁记得你?”

海兰懒懒道:“九九重阳,她也真会挑出世的时候,难怪这么有福。”

婉嫔仿佛有些惊骇,收回嘤嘤的藐小的声音,像是墙角轻易偷生的蝼蚁普通,“愉妃姐姐,我活着唯唯诺诺了一辈子,哪怕慧贤皇贵妃在的时候,孝贤皇后活着的时候,另有翊坤宫娘娘,我甚么人也不获咎,甚么话也没胡说,我已经平安然安活了半辈子了。我甚么也不求了。”

太后微微点头,伸手拨弄着瓶中一枝晚梅,似叹非叹:“这么多年,是该清算清算了。”

婉茵身子一震,不觉热泪长流,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子的眉间有些黯然微微摇首:“是啊。一晃十年了。朕记得如懿归天之时,是四十九岁。”

那一夜,无人晓得青衣简妆的婉嫔,跟着李玉悄悄步入养心殿,对天子说了甚么。

现在太后眯着眼听天子说完,便问:“你一问,她倒都说了?这么看倒也不是忠仆,如何肯对你竹筒倒豆子一并都说了?”

天子笑笑:“朕已命人砥砺成皇贵妃喜好的水莲,让她拿在手中把玩。”

海兰把玩动手中的茶盏,指间枯深的纹理如同她的声音普通沉而暗,“婉嫔mm,你可说错了。惇妃的性子是像足了年青时潜邸里的翊坤宫娘娘,十公主更是长得如五公主再生。有她们在,翊坤宫少不了姐姐的影子。从惇妃一进宫,那便是定了的事儿。那都是皇上的意义。可令皇贵妃能不能庆她的五十大寿,那可都是你的意义。”

海兰和顺地浅笑着,“嗯。人活一口气,那话便是跟着气儿就散了的。你不记得也好。只是皇上呢,皇上记得甚么?”

海兰薄薄的唇勾起一抹娆柔笑意,伸手密切地抚了抚婉嫔身上的藕荷色茧绸绣米珠团福绣球的锦袍,那领口出着细细的风毛,如它的仆人普通经不得半点惊吓似的,“就算你活腻了,我还没有呢。皇后姐姐死了,永琪死了,我还活着。不但为了永琪留下的这一点骨肉绵亿。另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那便是只要我本身明白。我如果死了,谁还记得皇后姐姐活在这尘凡上的一点一滴呢。皇后姐姐人不在了,可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一每天都在我脑筋过一遍,我甚么都记得。”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