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变更手中的线,让凤尾蝶飞得更高。不知为何,在这两军对峙,烽火欲燃的前夕,她的表情因为这飘飞的纸鸢而好了很多。仿佛,她又回到了幼年无忧的光阴,回到了在葬梦崖下放纸鸢的光阴。
韶华恨端木寻,因为她一步一步地夺走了她的自在,庄严,和生命,让她堕入绝望和灭亡当中。她向来没有恨过一小我,哪怕对李元修、轩辕楚如许的夙敌,也只是气愤和厌憎,而不是恨。端木寻让她体验到了恨一小我的滋味。这些天来,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无法,离朱毒发时肝肠寸断、炙髓焚心的痛苦,都让她恨极了端木寻。她恨这个称她为“朋友”,却折磨她,监禁她的可骇女人。如果能够,她想杀了她,就像当年在梦里斩杀恶龙一样。
据亲眼目睹的城民们说,在一个霞光漫天,紫云绕日的傍晚,雷泽城的佛庙上空,从云层之上传来寂静的梵唱声,无数花雨纷繁坠落,如来佛祖、五方佛、燃灯佛、弥勒佛在云上尽现法身。一头象兽驮着一名身穿皇袍,头悬王冠的人从天而降,世人定睛望去,恰是之前“成佛”的威烈王阿穆隆?铁穆尔。未几顷,佛光暗淡,佛陀散去,统统又规复如常,只要阿穆隆?铁穆尔留在了人间。
这纸条上的短短数语,或许决定了数万人的存亡,决定了全部西荒的战局。韶华再一次捶墙,早晓得,在来西州之前,她就应抢先学一学朔方文。
韶华望着侍女抬着王妃的尸身,嘤嘤抽泣着走远,收回了一声微不成闻的感喟。冥冥当中,自有天网,没有人逃得了因果循环的业报。她在疆场上杀了那么多的人,冥冥当中也会有恶报等着她。不知,此生此世,她又会落得如何的暗澹结局?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裂缝漏下,晃成一圈圈绿金色的班驳光影,环抱在端木寻身边,竟给人一种纯洁喧闹的错觉。
湛蓝的天空中,断了线的凤尾蝶垂垂飘远。
韶华望了一眼缧绁外,没有狱卒,她翻开了纸卷。翻开纸卷旁观以后,韶华一脸黑线,继而捶墙。纸上都是蚯蚓般的朔方文,她一个字也不熟谙。不过,笔迹她不陌生,和之前砂城中夔奴留给她的信中的笔迹一模一样。这张藏在馒头中的纸卷,应当是出自威烈王阿穆隆?铁穆尔之手无疑。但是,谁能奉告她,这上面写了甚么?!
正中午分,韶华走向端木寻的寝宫。路过天井时,她又瞥见南因?铁穆尔在向管于智吼怒,穷途末路如丧家之犬的不幸王者,至今还不晓得收拢已经离散的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