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年送罗小米去重医附院打胎时写下的激言。六年后的明天,我躺在秋雨飘零的街头,含混中有个声音诘责:“秦风你放弃了吗?”声音悠远亲热,心想必定是吴倩,“吴倩,吴倩!”我嘶声极力地喊。耳畔没有吴倩的嗲声,是谁在说“阿弥陀佛”,又是谁连声“罪恶”。那毫不是女人的声音,吃力展开眼皮,面前站着一名和尚,素衣白袜,手举一把麻布伞,像极古龙笔下的妙僧无花。举首正感无措,和尚发话了:“施主没伤着吧?”我拍拍泥水缓缓爬起,胸口模糊作疼,摸摸又无明伤,说:“没事没事,只是受了点碰撞。”和尚略略含笑:“没事就好,气候这般卑劣,施主怎会睡在街上?”

接连几天一家人冷静无语,老爸看电视,老妈纳鞋底,放工后无聊透顶,我就听马克西姆的钢琴曲。用饭时也不说话,各夹各的菜,各喝各的汤,糊口暮气沉沉。我偶然不甚明白,糊口小康了,社会也调和了,却没了往昔欢笑。尤数夜凉如水,辉映端尖明月,冷寂料峭,而我站在明月中间,四野茫茫。楼上的妓女晚归还是,高跟鞋敲得楼梯噔噔发颤,有一晚老爸惊醒,一个劲的咳嗽,我穿戴寝衣冲出去,指着两妓女的背影吼:“你们能不能轻点?”胖妓扭过甚来,冲我含混笑笑,说:“轻点哪能爽啊,哟帅哥,吵醒你啦?”看着她那张嘴,我忍不住恶心,当即呕吐一通。胖妓吓得直翻白眼,愣了很久哇呀一声,拉着瘦妓噔噔噔上楼。

毕业前我发过誓,今后好好上班,发财了买栋大屋子,从乡间请一名保母,让父母摆脱粗重活,每月还给两千块零用,闲不住了打麻将,或是出游观光,动动脑筋活络身子,防备老年聪慧症。数年弹指一挥,我几近无业可成,眼下老妈白发悄生,看着她忙前忙后,心头微微发热,泪腺禁不住酸。她此人做事挺讲原则,提早订包间订酒菜,我和吴倩打车赶到,才发明她连钱也缴了,预存一千,多退少补。我猜她拿的是私房钱,心头非常别扭,悄悄将她拉到一边,哀告她把钱退了。老妈横眉怒眼,正色道:“接待儿媳天经地义,你心疼啥子,别看妈卖咸菜,这几年我还存了五万!”

周末老妈盛宴接待,地点是一家新开酒楼,正宗“展翅天鹅宴”,吃一只五百八十八元。老妈从不大手大脚,每一分钱攒得紧。她的支出我最清楚,每月卖二十双鞋垫,进账三百,再上市场卖两周咸菜,进账六百。年纪大了,也没几样文娱技术,偶尔和太婆搓“倒到胡”,凡是都是输,少则三五十,多则上百元,撤除家庭糊口开支,兜里剩不了几两银子。我不止一次对老妈说:“人为不是交您保管,而是给您们花消,二娃不缺那点钱。”每次获得一样的答复:“我和你爸头发都快白了,还讲啥子吃穿,给你存着娶门好媳妇,这辈子当妈的就心对劲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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