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摆上饭来。二位先生首席,鲍廷玺三席,另有几小我,都是尤家亲戚,坐了一桌子。吃过了饭,这些亲戚们同季苇萧内里摒挡事去了。鲍廷玺坐着,同那两位先生扳话。辛先生道:“扬州这些有钱的盐白痴,实在可爱!就如河下昌隆旗冯家,他有十几万银子。他从徽州请了我出来,住了半年,我说:‘你要为我的情,就一总送我二三千银子。’他竟一毛不拔!我厥后向人说:‘冯家他这银子该给我的。他将来死的时候,这十几万银子一个钱也带不去,到阴司里是个穷鬼。阎王要盖森罗宝殿,这四个字的匾,少不的是请我写,起码也得送我一万银子。我当时就把几千与他用用,也不成知,何必如此计算!’”说罢,笑了。金先生道:“这话一丝也不错!前日未几时,河下方家来请我写一副春联,共是二十二个字。他叫小厮送了八十两银子来谢我。我叫他小厮到跟前,叮咛他道:‘你拜上你家老爷,说金老爷的字是在京师王爷府里品过代价的:小字是一两一个,大字十两一个。我这二十二个字,平买平卖,时代价二百二十两银子。你如果二百一十九两九钱,也不必来取春联。’那小厮回家去说了。方家这牲口矫饰有钱,竟坐了肩舆到我下处来,把二百二十两银子与我。我把春联递与他。他,他,两把把春联扯碎了。我顿时大怒,把这银子翻开,一总都掼在街上,给那些挑盐的、拾粪的去了。各位,你说如许小人,岂不成恶!”
当下又走了很多路,走过老退居,到一个和尚家,拍门出来。小和尚开了门,问做甚么事,说是来寻下处的,小和尚引了出来。当家的老衲人出来见,头戴玄色缎僧帽,身穿茧绸僧衣,手里拿着数珠,铺眉蒙眼的走了出来,打个问讯请诸位坐下,问了姓名、处所。三人说要寻一个寓所。和尚道:“斗室甚多,都是各位现任老爷常来做寓的。三位施主请自看,任凭拣那一处。”三人走进内里,看了三间屋子,又出来同和尚坐着,就教每月房钱多少。和尚一口价定要三两一月。讲了半天,一厘也不肯让。诸葛天申已是出二两四了,和尚只是不点头。一会又骂小和尚:“不扫地!明日下浮桥施御史老爷来这里摆酒,瞥见成甚么模样!”萧金铉见他可厌,向季恬逸说道:“下处是好,只是买东西远些。”老衲人呆着脸道:“在斗室住的客,如果大班和厨子是一小我做,就住不的了。必要厨子是一小我,在厨下清算着,大班又是一小我,服侍着买东西,才赶的来。”萧金铉笑道:“将来我们在这里住,不但大班厨子是用两小我,还要牵一头秃驴与那买东西的人骑着来往,更走的快!”把那和尚骂的白瞪着眼,三人便起家道:“我们且告别,再来商讨罢。”和尚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