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一顿,对上天子乌黑流露的眼眸。
早朝停了,赵侍郎传天子口谕,各位大臣有事递折子,无事就退了。但那折子批下来,任谁都看得出与天子的笔迹大相径庭,清楚是那赵侍郎代为讲明的。
算了,天子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不是痴顽,是不苟谈笑,过分端庄。
“孟言,那油纸包你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方淮面色稳定,只不卑不亢地说了句:“臣遵旨。”
北郡王远在淮北,离都城十万八千里,他就不信没个内应四弟的手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她看着大皇子白苍苍的一张小脸,内心一阵感喟。
赵侍郎不乐意了,和颜悦色地劝天子:“皇上,您看您这都在养心殿疗养三日了,总该活动活动筋骨才是啊。我看这批折子就挺好,活动量不大,活络活络手上不说,脑筋也能跟着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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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外的主子们忧心忡忡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昭阳一把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幸亏午间的司膳司并无别人。
他才刚踏进殿里,就见那本该帮着天子焚香的司礼监寺人口吐鲜血而亡,天子却躺在大殿中心,恭亲王与澜春都惨白着脸。方淮眼神一沉,二话不说单膝跪在天子跟前,伸手去探他胸口的伤势。
他沉吟半晌,叮咛道:“把太病院那边看紧些,凡是上前刺探动静的,都禀返来。养心殿里的一干主子也要看好,漏几个出去放长线。”
方淮是第一个冲进大殿的,禁军在外,没有旨意不敢擅闯太庙。
方淮回身往外走,天子又想起甚么:“如果那丫头半路要落水,你得细心点,别让她掉出来。哦,别的岔子也不准出,她如果花腔多,你就说她今儿就算死在半路上了,你用抬的也得把她抬来。”
阖宫高低大到主子,小到宫女寺人,个个都如履薄冰。
静安皇贵妃?
赵侍郎笑了:“是从司膳司一个小典膳那讨来的。”当下把和昭阳两次遇见的事大略说了下,“幸亏臣当日没脸没皮抢了人女人家的吃食,要不,皇上您今儿也不会这么好端端坐这和臣唠嗑了。”
第六章
天子闻言一顿,仿佛想起甚么:“司膳司有几名典膳?”
“她也算有功,你去请她来养心殿走一趟。”天子心细,又叮咛,“眼下朕病着,阖宫高低都晓得,你去了司膳司尽管说是佟贵妃要见她,把她带来就成。”
太医仓促赶来,太庙的正殿连朱红色的漆门也闭合了。庙外世人惶惑不安,恭亲王卖力稳住大局,称天子抱恙,须请太医及时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