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吱呀呀驶向死人堆。
“我怎能......把您也拖进这浑浊里......”
他死,会扳连宁稷与他一起死。
靳时栖缓缓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轻。
对峙了七百三十一个日夜,忍耐了无数酷刑,像野兽一样啃食腐肉、舔舐冰水,只为了活下去——
靳时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堕入掌心,却感受不到疼。
三今后。
他瞥见神明破裂的胸腔内,有一缕猩红游走——那是他的血。
靳时栖流的每滴血,都欠着宁稷的债。
崔程的话像一把钝刀,一遍又一各处刮着他的骨头。
他就像监狱里每天都会死的犯人,被丢进装尸身的板车,和其他尸身堆在一起。
那双向来冷酷的眸,现在竟如深潭骤雨,荡开层层波纹。
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滚落,鄙人巴凝成暗红的水滴。
靳时栖的呼吸垂垂微小,心跳越来越慢,像是终究怠倦到顶点的旅人,找到了归宿。
“不......”
每一道鞭痕,每一处箭伤,每一块被烙铁灼烧的皮肉,都会在神明的身躯上,留下一样的裂缝。
兵士嫌恶地拽起他的脚踝,拖出牢房。
一滴泪砸在青石板上,在沉寂的庙里收回清楚的声响。
不是悲悯,不是神性。
……
此时他已是灰头土脸,骨瘦如柴。
只要不竭颤抖的肩膀和地上垂垂扩大的水渍,泄漏着这个铁血将军现在的崩溃。
唇瓣相贴的顷刻,靳时栖尝到了雪水的清冽。
靳时栖感到祂的手臂收紧了,将他更深地按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肉。
“莫怕。”
“为了我。”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胸口那道最深的刀伤,设想着宁稷心口是否也正裂开一样的裂缝,金色的神血是否正从那些狰狞的伤口中排泄......
祂捧起他的脸,指腹拭去他唇角的血痕,行动轻柔得不像话。
狼狈的、病笃的,却被神明用目光细细形貌,仿佛珍宝。
靳时栖俄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成了哭泣。
靳时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脊背狠恶起伏着,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再收回一点声音。
去面对母亲的眼泪、许乔的绝望、赤焰军弟兄们的诘责吗?
神明的眼里终究透暴露靳时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再捕获窜过的老鼠。
拽他的兵士乃至没有想起,两年前的疆场上,有位靳将军无往倒霉。
宁稷的呼吸拂过他鼻尖,竟带着微微的颤,像是压抑了千年的情素终究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