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说的事理我何尝不知,”曾氏苦笑着往香炉里添了些檀香,“只是事事以别人的后代为先,甚么绫罗绸缎金玉珠宝都巴巴地紧着人家,教亲生的后代受委曲,我这做阿娘的,内心实在不好受。”
继而命阿杏将水色的罗縠铺展开,抚了抚赞叹道:“这色彩清冷,夏季里做帐幔甚好,可惜只得了一匹,”又如有所思地拈起一段比了比,“拿来糊窗子吧。”
邱嬷嬷敛容道:“夫人如何待二娘子,阖家高低都看在眼里,断没有一小我能挑出一句不是来,即便二娘子将来大了,心野了,受了甚么小人挑拨,曲解您的一片至心,那也是她不知礼数不懂孝道,夫人问心无愧便是,思前想后倒给了旁人说头。”
“啧,看看这些料子,一匹怕是抵得上庄户人家几年的嚼用!”季嬷嬷睁大了眼,唯恐一错眼把宝光漏了去,“更不消提这些叫不上名儿的宝贝了!二娘子,夫人对您可真是没话说,您可得知恩图报啊!”
“阿娘与我看看罢。”三娘子扯了扯曾氏的袖子道。
“一些料子和玩器罢了,天然是你们兄弟姊妹几个都有的,”曾氏摸摸她的头顶道。
曾氏膝下一双后代尚年幼,还未分出院去,五郎住在东厢,三娘子住西厢。
身后不起眼的褐衣妇人上前一步,叹了口气道:“小娘子,老奴敢多一句嘴,有道是长幼有序,按端方是该尽着二娘子先挑的……”
婕妤娘娘暗里里的犒赏就两个特性,一是贵,二是重,沉甸甸的分量实足,毫不拿空心玩意儿乱来小孩子,此中最惹眼的是两尺来高整块沈水香雕成的辟邪兽和一套九支镶红靺鞨的赤弓足花簪,除此以外另有两匹钜鹿散花绫,两匹缠枝莲斑纹锦缎,两匹筒中布,两匹罗縠并一些小杂件,俱是奇怪物。
“夫人折杀老奴了,”邱嬷嬷站起来,整了整衣裳,“是老奴失色了。”
“嬷嬷说的是,”曾氏被她疾言厉色地说了一通,脸上却毫无愠色,连眉头都伸展开了,“是我想岔了,多亏嬷嬷在旁提点着。”
说完硬硬心肠,转过身去扶起邱嬷嬷:“冲弱不晓事,委曲嬷嬷了。”
话音未落,三娘子一撩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抢白道:“我们母女说话,你一个奴婢插甚么嘴,这又是哪门子端方?”
阿杏的眼睛都快直了:“这个拿来糊窗子?”小娘子莫不是病胡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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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嬷嬷眼一瞪,就要跳起来发难,躺在床上的钟荟却笑道:“那里来的那么多诨话,搅得我脑仁疼。”